村医用四件套疗法打败专家
在河南安阳某个古老村落里,今年已经87岁的李奶奶,因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从未接种过疫苗。就在高烧三天之后,她使用了孙女李雪从北京寄回的抗原自测盒,结果发现自己“阳了”。于是,她在家人的陪伴下前往家门口的小诊所寻求帮助。
诊所的医生在了解了李奶奶的发热症状后,并未详细询问其新冠感染情况。或许出于常规医疗习惯,医生为她打了一剂抗生素,并附上了用纸包裹的两日剂量的白色药片安乃近。这种药物在当地是退烧的标配,但因其不良反应率过高,已引起国家药监局的关注。
李雪向第一财经透露,在老家农村,许多村民在诊所就医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感染了新冠。当村医面对出现发热、干咳等症状的村民时,也不会特地问及是否感染新冠。他们通常采取“抗病毒+抗生素+激素+退烧药”的“四件套”治疗方式。这种做法在农村地区普遍存在,但不同地区、不同卫生站和私人诊所间的做法并不统一。
随着疫情快速发展和季节性人口流动增加,农村地区的感染比例迅速上升。村医们面临巨大的压力和挑战。他们采用的治疗方式引发了广泛的讨论:抗生素为何在农村地区如此盛行?
据了解,“四件套”中的抗病物包括利巴韦林等广谱强效药物和银翘散等具有清热化痰抗病毒效果的中成药。激素和抗生素则多采用静脉注射的方式给药。在口服退烧药方面,对于布洛芬和对乙供给不足的农村,可能还会使用安乃近药片进行替代。
一位安徽某县的村医告诉记者:“只要是出现发热症状,就可以来诊所打退烧针或者打点滴。”他表示,输液和打退烧针是当地群众接受度较高的镇痛退热办法,不仅针对新冠,也针对任何因病毒或病菌感染导致的发热现象。“消炎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因此无论输液还是打退烧针,都会包含激素和抗生素。”
随着疫情的发展,一些农村地区出现了明显的药品短缺现象。对于这种情况,一些村医开始考虑更为激进的治疗方式。他们表示,在面对布洛芬等退烧药效果不佳的情况下,他们更倾向于使用抗生素和激素进行紧急治疗。尽管这种方式可能存在风险,但在紧急情况下,这可能是救命的稻草。
专家警告说,“非必要使用抗生素和激素相当于饮鸠止渴。”病毒学家金冬雁教授告诉第一财经,“我们应该尽量使用科学、安全的方法应对疫情。”他还指出,抗生素的使用应该非常谨慎,因为它们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副作用和并发症。在农村地区,由于医疗资源的匮乏和医疗知识的不足,这种风险尤其需要警惕。在面对疫情时,我们应该更加依赖科学、依赖专业的医疗指导。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之间的平衡需要我们在实践中不断和调整。金冬雁强调,我们必须警惕对“新冠是自限性疾病”这一说法的狭隘理解。实际上,这种“自限性”涵盖了相当一部分出现较重症状的患者。
“当前的CT检查显示,大部分新冠患者的双肺影像学表现为较小范围的‘磨玻璃阴影’,即轻度肺部弥漫性阴影。即使是无症状的新冠患者,也可能出现这种阴影。但绝大多数轻度阴影都可以自愈,并由人体自行吸收,不会对肺部造成永久性损害。如果肺部阴影在24至72小时内迅速增加50%,出现‘大白肺’的情况,虽然这种情况较为罕见,但仍需警惕。”金冬雁指出。
他进一步提到,即使在抗原检测呈阴性后数天出现“大白肺”,其原因也可能是多样的。除了继发性细菌感染,还可能是机化性肺炎,即对于曾患有急性感染的群体,可能出现肺部纤维组织增生的情况。临床上需要甄别是否合并细菌感染,这是决定是否使用抗生素的第一步。如果是机化性肺炎,使用激素治疗效果较好。
在农村地区,有些人为缓解新冠病情而注射抗生素的现象引起了关注。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内科学(传染病)主任医师张振华对第一财经表示,在感染和重症高峰期,对于合并细菌感染的病人,使用抗生素是有效的,但这种情况的比例不超过10%。对于合并慢阻肺、哮喘等基础疾病的患者,可以酌情使用抗生素。
从抗生素的适应症来看,主要用于防治细菌感染。例如,左氧氟沙星片明确用于治疗由敏感菌引起的轻、中、重度感染。
根据新冠第九版诊疗方案,使用抗菌药物时需避免盲目或不恰当的使用,尤其是联合使用广谱抗菌药物。
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感染内科及肝病中心副主任彭对第一财经表示,在使用抗生素前,需要找到证实细菌感染的证据,如久咳不止、脓涕或脓痰等现象,并经检查发现白细胞明显增多、有细菌感染的影像表现。
除了滥用抗生素的问题,农村地区的静脉注射滥用现象同样值得关注。据《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年度报告(2020年)》显示,注射给药占所有药品不良反应的56.7%,而抗微生物药物是报告数量最多的药品类别。
彭警告说,非细菌性下呼吸道感染滥用抗生素不仅有短期风险,还有长期隐患,包括使人精神萎靡、加重肝脏负担等。长远来看,滥用抗生素还会导致细菌耐药性增加,使自己和家人更容易受到感染,体内微生态失衡。
2022年初,《柳叶刀》发表了一项关于抗生素耐药性(AMR)全球影响的最全面分析。报告显示,现在有数十万人死于普通感染,因为这些导致感染的细菌已经对治疗产生了耐药性。其中,下呼吸道感染的耐药性对AMR的影响最大,导致数十万人直接死亡和更多人间接死亡。
至于将地塞米松等糖皮质激素作为免疫治疗手段,根据第九版诊疗方案,也仅适用于特定情况的重型和危重型患者。张振华表示,激素主要用于抑制炎症反应,适用于新冠危重症患者的免疫损伤治疗,但仅是短期对症治疗的一种途径。激素的使用剂量和疗程需结合患者病况综合判断。
彭认为,新冠病毒感染后的发烧症状具有双刃剑的特性。发烧可以激活人体免疫系统,抵制病毒复制。对于非高热不退的患者,直接使用激素压制发热可能不利于人体清除病毒。,短暂的退热可能会对患者病情进展做出错误判断。因此在使用激素或其他药物时必须要谨慎并根据患者具体情况进行个性化治疗。
金冬雁强调:“在早期病毒活跃的情况下,如果盲目使用地塞米松或其他激素进行抗炎治疗而不配合抗新冠病物,风险极大。我们不能因为个别案例的错误做法而推广这种做法。根本而言,农村地区出现这种做法是因为新冠治疗药物的可及性太低。只有解决这个问题才能找到替代方案。”